父亲在8月22日,阴历七月十九下葬。虽然是非农户口,但奶奶说,他出生在农村,落叶归根,要葬在宗族墓地中。于是我经历了城市和农村的两种丧葬风俗无缝衔接。在这里将一些流程做记录,有些方言名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字,先用读音相近的字代替。
20日凌晨,父亲与昏迷中去世,联系了殡葬一条龙服务,为父亲梳洗穿上寿衣送去殡仪馆。20日中午我赶回家中,已经设好灵堂,当下穿上孝服臂章装备齐全。带了一刀黄纸来吊唁的人,我需要下跪还礼。黄纸中通常会夹几百到上千元,记到账上,并送还一条被子+两条毛巾+一包中华烟的礼包。香炉每次上四柱香,要一直保持香炉有香不可断,烧纸钱的火盆不能跨过去。期间也和一条龙服务的人确定了一款“父爱如山”骨灰盒,不过和我以前看影视剧中像壶的骨灰盒不一样,我们这里是四四方方的像一个迷你的棺材。
晚上我和几个舅舅开始守夜,门口要点亮一盏灯。农村负责丧事的族伯也来一同守夜,告知父亲的墓也在建造中,是水泥起坯再贴上瓷砖。族伯说农村会有长辈做“抬重的”,我想应该是抬棺人然后避讳了“棺”字。这些“抬重的”也帮助守夜,需要负责一夜的吃喝香烟。他担心我们要连续两天守夜撑不住,于是第二天从农村叫了5个“抬重的”,这些人大多是精神矍铄的老人,他们守夜的方式一般是打一整晚的麻将,并时刻续香。
8月22日清晨,联系了九人单数的送葬车队,每辆车带上白花,司机要给一包中华烟,所有跟随的亲朋好友要发一条白毛巾。灵车司机将灵堂和花圈收好打包,在家中地上洒下一碗米稍微清扫,我抱上遗像走出家门,不能回头。舅舅拿上火盆在路边摔碎。我和“抬重的”一起坐上灵车,6点01分准时出发,时间不会凑整。
来到殡仪馆,做了简单的告别仪式,我见了父亲最后一面盖上了棺,告别仪式后,父亲的遗像要背过来抱。
领取父亲的骨灰,骨灰盒要用红布覆盖,我缺乏锻炼,虽然父亲就剩下这些了,可抱起来依然很重。
再上灵车开去农村老家,之后农村就会接手。村头设了香案,短暂停留后,一路鞭炮引导至祖宅,又设灵堂,供村人吊唁,依然是一刀纸加下跪还礼,不过农村夹的一般是五块钱,送还两条毛巾。
再从祖宅出发,一路鞭炮引导去墓地,好像是为了避讳“下葬”,这个步骤大概叫“上山”。几千步的路程,我抱着父亲的骨灰盒,真的害怕会坚持不住,好在我没有搞砸,但胳膊之后很久都抬不起来。
在宗族墓地里,父亲的和其他的一样,都是一个小小的水泥房子,贴了瓷砖,红色的顶,碑则要后面添置,房子侧边有一个洞口没有封上,一个“抬重的”族伯钻进去整理了碎砖和废渣,铺好去湿的秸秆木炭石灰之类,将父亲的骨灰盒放置进去封好。给父亲烧纸,给祖宗们烧纸,告诉他们父亲回来了。
临近中午,回老宅取一份餐,是两碗饭,一块豆腐,一块肉,一条鱼,一瓶酒和香烟,又是一路鞭炮回到墓前,摆上饭菜,倒上酒,族伯说:兄弟,一路走好。
之后的环节关键词有“福山”、“陵”,把父亲生前的衣物铺开,放上一个纸扎的豪宅,非常大,两个“抬重的”用长竹竿固定住,又一个用陶罐装了油绕圈洒下,摔碎陶罐,点火,点鞭炮,我跪在最前方,看大火熊熊燃起,直到竹竿压塌“陵”。
最后一步叫“除灵”,寿衣、臂章、之前打包的灵堂香烛花圈、纸钱、众人的白毛巾,总之和本次丧事有关的大部分事物,都投入火中。
父亲的遗像,奶奶拿去祖宅,和祖宗们的遗像放在了一起。
隔天,奶奶又想,会有个“望乡台”让父亲遥望故乡,于是我们几个家人又回到墓前,顺便带去了遗漏的父亲的眼镜和帽子。
丧事结束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,说梦到祖宗笑,说梦到哪里进了水,说父亲去世那天的狂风大雨,都好像预示了父亲过不去命中此劫。直到终于有人说出父亲的解脱,我想这两个字才是最大的宽慰。
有人信轮回,去世后会转世投胎,却也逢年过节烧纸,看上去逝去的人要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很久。愿父亲的下一世没有病痛,平安快乐。